谈到诗,不得不说到李白,因为他是唐诗的一座巅峰。比如他的《望终南山寄紫阁隐者》:
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
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
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
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
何当造幽人,灭迹栖绝巘。
数语写来,看似平淡,却造出无限博大而自由的意境。幽人也好,隐者也罢,都是李白诗中常常出现的意象。究其实,诗人向往心灵的无羁无绊,这样的自由,就像天际的白云。此诗常见的解释是白云在天际舒卷,虽然这也很辽远空阔,但我总以为太实。我更喜欢把“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释作:因为白云的缘故,仿佛天幕在舒展卷动。如此似乎更为贴近李白的胸臆。
学太白者,常曰“天然去雕饰”足矣。余曰:此得手处,非下手处也。必取太白句意以为祈向,盍云“猎微穷至精”乎?
(清·刘熙载《艺概》)
刘熙载此语通俗来说便是,能够做到天然,必须在高远的立意下捕捉精微的意象,方能构筑如此壮丽的意境。
李白的诗和其他人的诗不一样,他总能够将渺远的事物写得如在眼前,即使是海市蜃楼,也仿佛门前的闹市,这才是功夫。而非写“空”真“空”,写“欲”真“欲”。
诗要超乎“空”“欲”二界。空则入禅,欲则入俗。超之之道无他,曰“发乎情,止乎礼义”而已。
(清·刘熙载《艺概》)
写禅房高士,目的不在出家或是问道,而在于借用艺术的感染力,洗去世间的束缚,让人更加看得开。唐代诗人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www.zuozong.com)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这描写的是阳光下进入禅院,进入充满生机却也纯净的禅院。禅院掩映在花木之中,四处鸟鸣,潭影晃动,人心便安静了下来,只有钟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若干年后,即使身陷俗事,回想起这禅院的时候,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那里有自由,有可以洗涤心灵的悦鸟和清潭,有花木掩映的禅房。哪怕只是想起这首诗,也会让人久久徘徊在这样的意境里,不忍离去。
王维的诗乃公认的诗中有画、可引得后人作画的。按照意境说,诗中有画,相对容易达成,而画中有诗,确实给画家出了难题。唐代诗人王维《山居秋暝》便是: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此诗只“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一句,便足以傲立于唐诗的丛林之上。一句“空山”提领,却写出鲜活美丽的意趣,即使深深入世的“王孙”,见了此境,也无法挪开脚步。有“空”,有“欲”,却也“不空”,“不欲”。即所谓“发乎情,止乎礼”,进入纯粹的审美活动之中。
现实之中,趋福逼祸是人之常态,故人们喜欢收藏寓意富贵的事物,以图吉利,这是无可厚非的。记得有朋友聊起富贵一说的时候,总觉得诧异,汉唐难道没有富贵一说吗?为什么汉唐不见诸如现在的蝙蝠、桃子之类的图样?当时不是没有追求富贵的意识,而是对富贵的内涵理解不同。现在的俗,却是过去的不俗,其不俗在于对于富贵的认识。古人认为,富贵不是祈求上天的赠予,而应通过自身的力量得以实现,吉祥更是如此。诗中富贵,比如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才是大富贵的气象,试问这样的气势,还有什么阴晦之气可以附着呢?若一个商人一日三咏此诗,还有什么困难能压垮他的心志呢?故刘熙载说:
或问:诗何为富贵气象?曰:大抵富如昔人所谓“函盖乾坤”,贵如所谓“截断众流”便是。诗质要如铜墙铁壁,气要如天风海涛。
可惜当代人不了解此境,竟将俗物作富贵,玩赏者的钱越玩越少,制作者的境界越做越低,最后成为“难兄难弟”,抱团在泥潭里打滚,以为艺术。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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