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家离耶稣堂不远。从西街转入云新弄,前行一百米,右转就是“石地栿弄”,耶稣堂便在石地栿弄里面。
· 石地栿弄
那时常去里面玩耍,倒不是因为受主的召唤去耶稣堂礼拜,而是耶稣堂旁边有“爆胖”人家。我喜欢看爆胖最后那“嘭”的一声响,而后拧开缸盖,从铁缸里倒出热腾腾、香喷喷的爆米花。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一边闻着刚出炉爆米花的香味,只觉人生最大乐趣莫过于此。
有时没在爆胖,才去旁边的耶稣堂游逛。所谓耶稣堂其实就是郭巨城里头几间常见的普通老房子,环境逼仄,并没有如今常见的耶稣教堂那种恢宏庄严的气象。沿着陈旧的木楼梯上去,里面便是耶稣堂,摆放着讲台桌椅,看起来倒有点像教室。印象较深的是,讲台上放着一本很厚的书,那时我大概还没上小学,没见过这么厚这么大的书,后来自然知道了,那本书便是《圣经》。耶稣堂里面光线昏暗,感觉很肃穆,对小孩子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去过几次后便不去了。
每当到了礼拜天,来耶稣堂做礼拜的人便络绎不绝,除了郭巨城里城外人,还有从六横岛、桃花岛过来的,可见这个耶稣堂影响力挺大。他们打扮都很素净,女的一律梳辫子,有些辫子很长,就在头上来回盘了几圈,极易辨认。他们多数容色沉静,走在路上不大与人打招呼。就算礼拜那天下大雨,这些人也会风雨无阻前来祷告,有的挑着担子,有的骑着自行车。所以那时候每当到了礼拜天,石地栿弄的墙上便会靠满扁担,路上停满自行车。他们除了到此做礼拜,顺便也会捎点生活用品回家。
礼拜日那天,小小的耶稣堂里挤满了人,按理说应该很嘈杂,但多数时候却是鸦雀无声,只有集体唱赞美诗时,低沉的歌声才会传出。据说圣诞是基督教的重大节日,但在那时候,我却鲜少听到里面有动静。或许,他们连庆祝也是默默的吧?
耶稣堂正门边是教堂弄,爆胖人家的小门边也是教堂弄,不管穿过耶稣堂还是爆胖人家,都能直达荆家弄的我外婆家。假如不经过这两处,那就要绕远路了,或者走十字街,或者走城下弄。小孩子贪图方便,且玩心重,便多数选择抄近路。
耶稣堂的门大多时候都是关的,没办法走,只能选爆胖人家。爆胖人家有三个女儿,年纪都与我相仿,但细算下来,居然没一个和我同年,她们大姐比我高了两届,二姐比我高一届,而老三则比我低一届。大姐二姐性格温柔,看着我穿过不会多说什么,老三有点小脾气,碰到我又穿过她们家,便会对我叫喊:“你怎么又来我们家,这里不能走的!”
· 耶稣堂(www.zuozong.com)
因为我比她大,对这个“三木头”就有点不屑一顾,她的警告对我没有丝毫威慑力,我照样从她家穿门而过。直到有一次碰见她爸,他板着脸说了我几句,我也不怕,顶多下次抄近路时,注意观察一下,只要她爸不在还是从那里过。
现在想起来,真是感谢他们的宽容。
而这份宽容,或许与近在咫尺的耶稣堂有关。
直到成年之后,接触了北仑地方文化,我才了解,原来小时候常常玩耍的地方竟然有一段非同寻常的历史。
这段历史,要从清末说起,要从一个英国贵族小姐说起。清朝光绪二十一年,即公元1895年,英国贵族小姐郭传诚(中文名)从英国乘船来中国上海,之后到宁波,在江东(今属鄞州区)张斌桥买了一处老宅院,办了一个教堂,空闲时到宁波乡下布道传教。一天她来到郭巨,坐在西门附近的一块石头上,用蹩脚的中国话向过往行人宣讲基督教教义。多数人都当笑话听,唯独一人听了进去,他便是石地栿弄胡家的胡聿笙先生,他成为当时郭巨第一个耶稣教徒。之后他把耶稣思想传给自己的兄弟和亲戚,不久全家多数人都成为基督徒,胡家也成为郭巨接受基督教信仰的第一个家族。
1896年,基督徒公会出资,买下黄纪生屋三间,在石地栿弄建起了一个耶稣堂,胡聿笙和胡聿葵成为教会的长老。这个耶稣堂,便是我小时候去过的耶稣堂,这个耶稣堂也是基督徒公会在宁波开设的16座圣教堂之一。2012年,因为郭巨耶稣堂的历史悠久,被北仑区文保所公布为区级文保点。而胡家后人,也一直在全力主持着这座百年耶稣堂。
· 郭巨耶稣堂文保点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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