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枚落叶离开枝头前去流浪;当最后一只候鸟告别夏天时的巢;当山野褪去唐朝盛世的绚丽,静默成中国山水画的恬淡;当碧水清澈,当溪流潺湲——郭巨的冬天来了。
一个农夫收割完最后一捆稻子,他直起腰,朝眼前这片已忙碌三季的稻田望了一眼。明天起,他将给这块土地放两个月的长假,让它尽兴招待叽叽喳喳的麻雀、经常打闹斗嘴的田鼠,以及野猪等一帮喜欢在大冷天时溜出来赶热闹的朋友们。没有谁会来打扰,这是属于大自然的狂欢节。而这两个月里,他也将回去过他自己想过的生活。
农夫赶着小牛车,哼着轻快的小调回家,当看到那几间温暖向阳的小木房,以及用篱笆围住的小小院落,他的心又敞亮快乐了许多。还没到家门口呢,小狗旺财就摇着尾巴亲热地来迎接主人。它朝主人献媚一阵,就开始欺负那头拉车的小黄牛,边跑边不时地去咬一下小黄牛的腿。老实巴交的小黄牛躲无可躲,只得拼命往前跑。旺财腿短跑不快,跟在后面气得汪汪直叫。
农夫把工具拿到杂货间放好,又扛着稻子来到仓库。今年收成不错,稻子、小麦、芝麻、番薯、玉米,已把他的仓库撑得像一位大腹便便的土财主。地窖里也储满了过冬的食物,甘蔗、土豆、白菜、萝卜,都在那里肩挨肩抱团冬眠。另外还有为孩子们准备的零食,如花生、红枣、橘子,也塞满了地窖的角落。农夫打量着这些成果,像老师打量着满堂学有所成的弟子,心里笑开了花。
晚上,他一边喝着热腾腾的老酒,一边给孩子们猜谜语,他说:“阿爹麻脸,阿娘红脸,生出儿子白脸。那是什么呀?”大女儿说是苹果,二丫头说是橘子,小儿子说是番薯。他得意地摇了摇头,说:“那是花生呀。外面的皮是糙的,中间那层膜是红的,里面的果实是白的——几个小笨蛋!”
他美滋滋地喝了口酒,又出了个谜语,说:“后堂外一株菜,落雨落雪会朵开。那是什么呀?”大女儿说是癞头花,二丫头说是月季花,小儿子干脆说是大白菜。农夫又得意地摇了摇头,说:“那是伞呀,落雨落雪时就要把它撑开派用场了。”
孩子们吵着要爸爸继续出谜语,爸爸担心把肚里所藏不多的几个谜语都猜光了,以后就不能玩了,坚决摇头。孩子们不依不饶,有的来揪爸爸的胡子,有的来揪爸爸的耳朵,有的来揪爸爸的头发,凡是爸爸身上有点棱角的地方都被揪了,爸爸只得求饶,让孩子们坐好,给他们讲了一个公主与巫婆的童话故事。
日子欢快地流着。农夫有时会和几个朋友去海边拾些螺,钓些海味,网一篮鱼虾,回到家让妻子炒了,留朋友喝酒。一个人喝酒是怡情,两个人喝酒是交心。农夫与农夫也有说不完的话,尤其在喝酒时。先从地头的事聊起,接着聊村庄里的新闻,话题渐渐扯开去,聊起了距他们万里之遥的世界局势,而后聊历史、戏文……一路路下来。梁山好汉、三国英雄、奸臣忠良、青衣花旦,那些野史正史中的人物又在他们的嘴边活了一次。
喝到高兴处,农夫说:“我觉得冬天有几种过法。一种是像《水浒传》里的豪杰,大家聚在一起烤火、喝酒、吃肉、划拳,兴致来了就练几趟拳脚;一种是像《红楼梦》里的小姐太太,在下雪天里联诗作对、踏雪寻梅,一块鹿肉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几十个人吃遍了还没把那块肉吃完;一种是像咱们,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想喝酒了就喝酒,想看戏文了就看戏文,想打雪仗了就打雪仗;一种是像城里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一年四季对他们来讲没有区别,无所谓春夏秋冬,他们不知道冬天应该是休息、懒散的日子,这些人是最不幸的。”(www.zuozong.com)
座中有个朋友问:“那你最喜欢过哪一种日子?”
农夫想了想说:“喜欢过现在的日子。”
那人问:“你怎么不想过梁山好汉们的日子?那活得多痛快呀!”
农夫笑着回答:“估计梁山泊里是没有戏文可看的。”
大家都听得哈哈大笑。
节气到了大寒,村庄里下起了雪。那场雪好大,白色侵占了整个村落,世界仿佛由圣诞老人用白面粉捏成的大蛋糕,如此可喜,引人垂涎。农夫清早起来,唤醒孩子们,一起喝完热气腾腾的番薯粥,又吃了几根玉米棒,然后招呼孩子们去堆雪人。他们兴致勃勃地做成了一个雪人,大女儿跑去拿了根胡萝卜给雪人当鼻子,二丫头捡了两块煤球给雪人当眼睛,小儿子从房间里拿出爷爷的烟斗、爸爸的帽子,把烟斗插在雪人嘴里,把帽子扣在雪人头上。农夫乐得合不拢嘴。
日子一路敲敲打打唱着歌,转眼到了年三十。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吃过年夜饭,跑到外面放焰火。灿烂的焰火照彻心灵,也照亮前途。
农夫望着欢天喜地的孩子们,他想,他要把这些孩子培养成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然后,让他们回来当个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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