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涤非正在书房里伏案疾书,似乎并没有听到窗外那震耳欲聋的口号声。
“咚咚”的敲门声。桐涤非放下手中的笔,去开门。
保卫科郑科长和杨部长站在门口。郑科长:“桐教授,杨部长拜访您老人家来了。”
桐涤非热情地说道:“请,请进!”
桐涤非将杨部长、郑科长让进书房:“杨部长有何见教?”
杨部长:“桐教授,刘淇安秉承蒋介石的旨意,已经下令劫持青岛市的知名教授、专家和学者去台湾,其中,有我们山大的赵校长、童第周、王统照和你等十三位教授。”
桐教授呵呵笑了一下:“杨部长,你这话说得有些离谱了吧?劫持?多么耸人听闻的字眼儿!”
杨部长:“按桐教授的话,应该怎样表述呢?”
桐涤非:“无论怎样表述,都不能用‘劫持’这个词吧?”
杨部长:“为什么?”
桐涤非:“刘长官跟我说过不止一次,国军南撤台湾时,希望大家跟着一起走。后来多数师生不同意山大南下,刘长官又改变主意,要带走一些有建树的专家学者,问我去不去。我和刘长官结识多年,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了他。再说了,到哪里不是做学问?杨部长你说,人家刘长官跟你商量着办事,这叫‘劫持’吗?”
杨部长:“听说刘长官还给您封官许愿,让你担任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一职?”
桐涤非点点头:“有这回事儿,不过得纠正一下,是副院长,院长我不当。我这人生来不愿意管人管事,只求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和优越的条件,做些考古研究工作。仅此而已。”
杨部长:“桐教授,我们暂且放下‘劫持’二字不说。目前,刘淇安已经向宪兵团和警察局下达了蒋介石的密令,明天中午十二点开始,宪兵和警察就要联合出动,把全市的一百六十多位专家、学者集中到绥靖区大院里统一居住,然后再把你们送往台湾。请问桐教授,刘淇安的这种做法,是商量的态度吗?”
桐涤非:“真有这事儿?”
杨部长:“桐教授,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桐涤非:“我还是有点儿难以相信,刘长官是一位儒雅的、有修养的将军,他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杨部长:“桐教授,刘淇安到底会怎样做,将来让事实说话。眼下,您老还是暂时躲避一下吧。”
桐涤非:“为什么要躲避?不就是去台湾吗?去就是了!我在家等着他,什么时候他们来,我什么时候跟他们走,我不躲避。再说,我现在正忙于写我的《青岛国军大撤退》一书,没有时间躲躲藏藏的。杨部长,谢谢你的好意。你回去吧,不要管我,我不会有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杨部长:“桐教授,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让你暂时躲避一下,不是刘淇安会把你怎么样,而是学校这边不舍得让你走。”
桐涤非:“我已老朽,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我还要写我的书呢。”
杨部长和郑科长交换了一下眼光,杨部长说:“好吧,桐教授您忙,我们不打扰了。”(www.zuozong.com)
桐教授起身送走了杨部长和郑科长,回头拿起电话,打通了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是桐教授啊,有什么事情吗?”
桐涤非:“刘长官,听说你要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集中到一起居住?可有这事儿?”
刘淇安一愣:“桐教授,你听谁说的?”
桐教授:“别管谁说的,你说有没有这事儿吧?”
刘淇安:“桐教授,是这样,蒋委员长非常关心你们这些专家、学者,特意发来电报,让我务必保护好你们这些国家的宝贵财富。我想,眼下前方战事吃紧,我的主要精力放在前线打仗上,顾不上你们了。所以,我打算让你等暂时集中一下,以便一同前往台湾。”
桐涤非:“这么说,真有此事了?”
刘淇安:“是啊,有这么回事儿。”
桐涤非:“刘长官,我先给你打个招呼,其他人集中不集中我不管,反正我不去集中,我要在家写我的书。你什么时候去台湾,我什么时候跟你走。这样还不成吗?”
刘淇安:“哦,是这样。好吧,那你可一定要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桐涤非:“刘长官尽管放心,我哪里也不去!”
“好!”刘淇安扣了电话。
桐涤非:“刘长官,刘长官……”
桐涤非再次打通了刘淇安办公室:“刘长官,你先别急着挂电话,我这儿还有一大堆问题理不清头绪,需要请教你呢。”
刘淇安:“桐教授,很抱歉,我马上要回李村前线指挥所,没工夫跟您老探讨书稿的问题。”
桐涤非:“刘长官,我知道前线吃紧,也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儿,但是,我写的这一章,事关许多重大事件和问题,我必须听听刘长官的说法。所以,还请刘长官拨冗跟我聊几句。”
刘淇安无奈地说:“桐教授,你还有哪些不清楚的问题?概而言之吧。”
桐涤非:“中国的‘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所作所为,你刘长官官小,管不着人家。可是,国军的茅氏三兄弟都是你的部下,他们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你这位司令兼行政长官,是灯下黑呢,还是不敢治他们的罪?你刘司令长官,到底是清官还是贪官?是明君还是昏君?这些问题都关系到我在书中对你的历史评价和定位……”
刘淇安大为光火,他冷笑一声:“桐教授,你老人家不愧是考古专家,你的‘洛阳铲’一家伙就挖到我刘某人的骨髓了!”
桐涤非:“著书立说,没有深度,哪来的力度?没有内幕揭示,哪来的轰动效应?”
刘淇安显然失去耐心:“桐教授,你提的这些问题,留待将来到了台湾以后,我们坐下来再慢慢商榷吧!”说完,刘淇安“啪”地扣上电话,骂道:“奶奶的,不好好考你的‘古’,倒考起‘政治’来了!想步闻一多后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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