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想,卑之无甚高论,禅悟,由理想方面看(实际复杂得多,应该另说),其成果或功效似乎可以用比喻来说明。这还可以分为浅深两种情况:浅的,像是身心之外围上一圈至坚至韧的盾牌,于是外界的刺激就不能侵入(即见可欲而心不乱)。深的,像是有了一种神妙的化合能力,不管碰到什么,都能使不可意的变为可意的(就是参政李邴居士所说自己的体验:“事无逆顺,随缘即应。”)。前一种是不为物所扰,后一种更进一步,是化扰为不扰,结果一样,都是能断烦恼。总之,禅终归是世间之内的事,想使周围没有逆,办不到;所能做的只是用内功(禅悟),求逆化为顺。这本领,在家人当然也很需要,因为在世间食息,碰到逆总是难免的。碰到,怨天尤人,哭哭啼啼,显然不如能化逆为顺,处之泰然。这是很高的修养,取得很难,但也非绝不可能。举偶然想到的几位为例。
一位是范仲淹的长公子范纯仁。抄他的两件轶事为证:
范忠宣(称谥号)谪永州。公夫人在患难时,每遇不如意事则骂章惇,曰:“枉陷正人,使我至此!”公每为一笑。舟行过橘洲,大风雨,船破,仅得登岸。公令正平(纯仁子)持盖,自负夫人以登。燎衣民舍,稍苏,公顾曰:“船破,岂章惇所为耶?”
(沈作哲《寓简》)
范忠宣寓居永州东山寺。时诸孙尚幼,一日戏狎,言语少拂寺僧之意。僧大怒,叱骂不已。入坐于堂上,僧诵言过之语颇侵公,公不之顾;家人闻之,或以告公,亦不应。翌日,僧悔悟,大惭,遂诣公谢。公慰藉之,待之如初,若未尝闻也。(www.zuozong.com)
(曾敏行《独醒杂志》)
受责骂,如不闻,是禅。“岂章惇所为”,有“不思善,不思恶”的破执精神,禅味更重。
也是那个时期,苏轼一再受贬谪,最后到琼州(今海南岛),据说还强人说鬼,人家说没有鬼,他说:“姑妄言之。”这也是处逆如顺。还有更厉害的,那是清初的金圣叹,因为哭庙被处斩刑,传说死之前还说怪话,留遗书同监斩官开玩笑。如果所传是实,那就比僧肇的“犹似斩春风”少认真气,更富于禅味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