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必读文言文：墨子《兼爱》重要思想

《墨子》

【知识积累】墨子（约前468年—前376年），名翟，鲁国人（一说宋国人），春秋战国时期著名思想家、教育家、学者，墨家学派的创始人。曾任宋国大夫。初学儒，后自成学派，广收门徒，游说诸侯，使墨学成为当时的显学。其学说以“兼爱”“非攻”“尚贤”“尚同”为核心，对逻辑学、认识论也有探究。

《墨子》是记载墨翟言论和墨家学派思想资料的总集。一般认为是墨子的弟子及后学记录、整理、编纂而成。汉时有71篇，宋时尚有63篇，宋以后只剩下53篇，内容涉及哲学、政治、逻辑、科技、军事等，堪称古代一部百科全书。一般认为其中《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等篇体现了墨子本人的主要思想。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①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②，焉③能治之；不知乱之所④自起，则不能治。譬⑤之如医之攻⑥人之疾⑦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则弗⑧能攻。治乱者何独不然⑨？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能治。

【注释】①以治天下为事：把治理天下作为（自己的）事务。事，事务，事业。②起：产生。③焉：于是。④所：哪里。⑤譬：比如，好像。⑥攻：治疗。⑦疾：疾病。⑧弗：不。⑨何独不然：为何不是这样呢。

【译文】圣人是把治理天下作为职业的人，必须知道混乱从哪里产生，才能对它进行治理；如果不知道混乱从哪里产生，就不能进行治理。这就好像医生给人治病一样，必须知道疾病产生的根源，才能进行医治；如果不知道疾病产生的根源，就不能医治。治理混乱又何尝不是这样？必须知道混乱产生的根源，才能进行治理；如果不知道混乱产生的根源，就不能治理。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①乱之所自起。当②察乱何自起？起不相爱。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子自爱，不爱父，故亏③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亏兄而自利；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利：此所谓乱④也。虽⑤父之不慈⑥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谓乱也。父自爱也，不爱子，故亏子而自利；兄自爱也，不爱弟，故亏弟而自利；君自爱也，不爱臣，故亏臣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天下之为盗贼⑦者，亦然。盗爱其室⑧，不爱异室，故窃⑨异室以利其室；贼爱其身，不爱人，故贼人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大夫之相乱家⑩、诸侯之相攻⑪国者，亦然。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⑫，具此⑬而已矣。

【注释】①察：考察。②当：同“尝”，尝试。③亏：使受损失。④乱：混乱。⑤虽：即使。⑥慈：慈爱。⑦盗贼：偷窃和抢夺财物的人。⑧室：家。⑨窃：盗窃。⑩家：卿大夫的封地。⑪攻：攻伐。⑫乱物：纷乱之事。⑬具此：全都在这里。具，完备，齐全。

【译文】圣人是以治理天下为职业的人，不可不考察混乱产生的根源。尝试考察混乱从哪里产生呢？产生于人与人不相爱。臣与子不孝敬君和父，就是所谓乱。儿子爱自己而不爱父亲，因而损害父亲来为自己谋私利；弟弟爱自己而不爱兄长，因而损害兄长来为自己谋私利；臣下爱自己而不爱君上，因而损害君上来为自己谋私利，这就是所谓混乱。反过来，即使父亲不慈爱（自己的）儿子，兄长不慈爱（自己的）弟弟，君上不慈爱（自己的）臣下，这也是天下的所谓混乱。父亲爱自己而不爱儿子，所以损害儿子来为自己谋私利；兄长爱自己而不爱弟弟，所以损害弟弟来为自己谋私利；君上爱自己而不爱臣下，所以损害臣下来为自己谋私利。这是为什么呢？都是起于不相爱。即使在天底下做盗贼的人，也是这样。盗贼只爱自己的家，不爱别人的家，所以盗窃别人的家来给自己家谋私利；盗贼只爱自身，不爱别人，所以残害别人给自己家谋私利。这是什么原因呢？都起于不相爱。即使大夫相互侵扰家族，诸侯相互攻伐封国，也是这样。大夫各自爱他自己的家族，不爱别人的家族，所以侵扰别人的家族来给他自己的家族谋私利；诸侯各自爱他自己的国家，不爱别人的国家，所以攻伐别人的国家来给他自己的国家谋私利。天下的乱事，全部都具备在这里了。

察此何自起？皆起不相爱。若使天下兼①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②有不孝者乎？视③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④不孝？犹有不慈者乎？视弟子与臣若其身，恶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⑤。犹有盗贼乎？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身若其身，谁贼？故盗贼亡有。犹有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乎？视人家若其家，谁乱？视人国若其国，谁攻？故大夫之相乱⑥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亡有。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⑦则天下治。

【注释】①兼：普遍地，毫无差别地。②犹：还，依然。③视：对待，看待。④恶施：怎么施行。恶，相当于“何”“怎么”。⑤亡有：没有。亡，同“无”。⑥乱：使……混乱。⑦若此：像这样。

【译文】细察它从哪里产生呢？都起于不相爱。假若天下都能相亲相爱，爱别人就像爱自己（一样），还有不孝的吗？对待父亲、兄弟和君上像（对待）自己一样，怎么会做出不孝的事呢？还有不慈爱的吗？对待弟弟、儿子与臣下像（对待）自己一样，怎么会做出不慈的事呢？所以不孝不慈都没有了。还有盗贼吗？对待别人的家像对待自己的家一样，谁会盗窃？对待别人就像对待自己一样，谁会害人？所以盗贼没有了。还有大夫相互侵扰家族，诸侯相互攻伐封国吗？对待别人的家族就像自己的家族，谁会侵犯？对待别人的封国就像对待自己的封国，谁会攻伐？所以大夫相互侵扰家族，诸侯相互攻伐封国，都没有了。假若天下的人都相亲相爱，国家与国家不相互攻伐，家族与家族不相互侵扰，盗贼没有了，君臣父子间都能孝敬慈爱，像这样，天下也就治理了。

故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恶得①不禁恶②而劝③爱？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④恶则乱。故子墨子⑤曰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

【注释】①恶（wū）得：怎么能够。②恶（è）：相互仇恨、憎恶。③劝：鼓励。④交相：互相。⑤子墨子：先生墨子。第一个“子”古代对老师的尊称。

【译文】所以圣人既然是以治理天下为职业的人，怎么能不禁止相互仇恨而鼓励相爱呢？因此天下的人相亲相爱就会治理好，相互憎恶则会混乱。所以墨子说不能不鼓励爱别人，道理就在此。(www.zuozong.com)

【内容解析】所谓“兼爱”，就是普遍地、平等地相爱互助，不能有人、己、亲、疏的区别。“兼爱”是墨子思想体系的核心。他认为“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社会矛盾的发生以及人类的一切罪恶的根源是“不相爱”。而要改变社会，包括调和社会矛盾和由乱变治等，均应提倡天下“兼相爱”。

按照本文说理特点，全文可分四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段）指出议论的焦点，提出圣人治天下当知“乱之所自起”。墨子提出要治理好天下混乱的状况，就要知道发生混乱的原因。在论述上先用个比喻的方法，就像医生要知道病人的病根，才能对症下药，把病治好一样。墨子用形象、易懂的比喻来说明“治理天下”“必知乱之所自起”的重要性，以此来引起下文论述。

第二部分（第二至四段）从三方面分别论述混乱“皆起不相爱”的观点。即：臣、子之不孝，君、父之不慈；盗贼之横行；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墨子分析了社会混乱的原因，指出“乱之所自起”“起不相爱”。“不相爱”是混乱的根本。作者从父子、兄弟、君臣三种关系，剖析社会问题，揭示其根本。进一步论述了小至强盗小偷抢劫偷盗，大至诸侯大夫互相攻战“皆起不相爱”。

第三部分（第五段）假设、对比，说明“天下兼相爱”，“则天下治”。墨子假设了一种“兼相爱”理想的社会，把它与“交相恶”的社会现状进行了对比，取舍之间显而易见，也有力地论证了“天下治”的措施，那就是“兼相爱”。

第四部分（第六段）通过论证得出“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的结论。

作者从圣人治天下说起，认为圣人治天下“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而后指出乱起“不相爱”，接着用君臣、父子、兄弟之间的利己与亏人为例以证明；再以盗贼爱其身不爱人身、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的事实加强论证；又以假设继续推理得出结论——“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最后强调“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不可以不劝爱人”，使文章中心得以突出，作者的意图得以充分体现。

墨子“兼相爱”思想是一种高标准的理想社会的道德观，作者幻想跨越阶级之间利益差别而实现不同社会成员之间的调和，这种道德模式实质上是一种美好的幻想。当下的我们应当从墨子那里批判地吸收关于“爱人”的伦理思想，弘扬“兼爱”的传统美德，让“兼爱”大放光芒！

【章法点评】

1.说理明辨是非，逻辑严密

本文在论述上善于用具体事例论证道理，由小及大，层层推理，正反对比，说理清楚，逻辑性强。作者从“君臣、父子、兄弟之间的利己与亏人为例延伸至盗贼爱其身不爱人身、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的事实，假设“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强调“故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不可以不劝爱人。”善于运用具体事例来说理，从具体问题的争论，进而为概括性的辩难，说理明辨是非。本文先指出议论的焦点：“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然后从三个方面分别论述乱“皆起不相爱”；再通过正反对比指出，如果“天下兼相爱”“则天下治”；最后顺理成章得出结论：“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论辩一气呵成，富于说服力与逻辑力量。

2.文辞浅显质朴，通俗易懂

墨子认为，“不相爱”是天下祸乱怨恨的根源，墨子论证“不相爱”，说盗窃者是爱己之室，不爱人之室；掠夺财物杀人，是爱己之身，不爱人之身；然后推理说明大夫兼并，是爱己之家，不爱人之家；诸侯攻国，是爱己之国，不爱人之国。行文中作者就近取事类比说理，抓住事物的内在联系，层层深入，揭示其相互间的利害关系，文辞不加修饰，努力追求语言的浅显易懂，甚至稍显絮叨。也正是这种令人生厌的絮叨，却能够以理服人，在先秦诸子中倒也自成一格，给读者别样的阅读体验。这种质朴、浅显、精炼的文字体现其立言标准的“有用”，而非祝颂、消遣等文学的浮华辞藻。这种风格把墨子作为小生产者的节用思想也体现在文字的经济、不铺张上。钱振锽在《名山小言》中如是说：“文章有为我、兼爱之不同。为我者只取我自家明白，虽无第二人解，亦何伤哉？老子古简，庄生诡诞，皆是也。兼爱者必使我一人之心共喻于天下，语不尽不止，孟子详明，墨子重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