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
1882年2月22、25日于伦敦
既然您已经同情“被压迫的”南方的斯拉夫人,所以我的信并没有说服您,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要知道,原先——因为我们大家起初都是从自由主义或激进主义走过来的——我们从那里学会了这种对一切“被压迫”民族的同情,我还记得,我花了多少时间和作了多少研究之后,才摆脱了这一套,——不过,已经彻底摆脱了。
但是,我要请您别把我从来没有发表过的意见强加在我的头上。奥格斯堡《总汇报》已经使用了多年的一些奥地利的官方论据,同我毫不相干。其中正确的东西,已经过时,而没有过时的东西,又不正确。我决没有丝毫理由抱怨奥地利的离心运动。一旦俄国爆发了革命,也就是说,一旦那里召集了某种代表会议,“对付俄国的堤防”就会变成多余的东西。从那一天起,俄国就会忙于内部事务,泛斯拉夫主义就会彻底垮台,帝国的崩溃就会开始。泛斯拉夫主义只不过是“有教养的阶层”、城市和大学、军队和官吏的人为的产物;农村对它毫无所知,甚至领地贵族也如此窘困,以致于诅咒一切战争。从1815到1859年,奥地利尽管实行胆小而愚蠢的政策,的确曾经是一道对付俄国的堤防。可是现在,在俄国革命的前夜,重新让它充当“堤防”角色,那就意味着延续奥地利的存在,重新为它的存在提供历史的根据,推迟它克法避免的崩溃。这真正是历史的讽刺:奥地利容许斯拉夫人讲行统治,就是自己承认,下令它存在的唯一理由已经不存在了。而且,对俄国的战争,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以结束斯拉夫人在奥地利的统治。
您说,将来一旦各斯拉夫民族(又把波兰人除外!)再也没有根据把俄国看作是他们的唯一的解放者的时候,泛斯拉夫主义就完蛋了。这说起来容易,听起来也似乎有道理。但是,第一、泛斯拉夫主义的危险——既然存在这种危险——不在边远地区,而在中心地区,不在巴尔干,而在给沙皇制度提供兵员和金钱的八千万奴隶当中。由此可见,就是应该把杠杆摆到这里,要知道它已经摆好了。难道要用战争再把它搬开吗?
第二、各小斯拉夫民族把沙皇看作是他们唯一的解放者,这种情况怎么会产生,我不打算作深入的研究。他们的看法是这样,这就够了;我们无法改变这种看法,而且只要沙皇制度没有推翻,这种看法会一直保持下去;一旦发生战争,这些令人感兴趣的小民族就会站在沙皇制度一边,即站在资本主义发达的整个西方的敌人一边。只要情况是这样,我就不可能对它们的直接的、迅速的解放感实趣,它们同它们的盟友和庇护者沙皇一样,仍将是我们的直接的敌人。
我们应当为争取西欧无产阶级的解放而共同奋斗,应当使其他的一切都服从这个目的。不管巴尔干的斯拉夫人等等多么令人感兴趣,只要他们的解放愿望同无产阶级的利益相抵触,那我就同他们毫不相干。亚尔萨斯人也受压迫,将来我们再次丢开他们的时候,我会感到高兴。如果在迫在眉睫的革命的前夜,他们想要挑起法国和德国之间的战争,再次煽动这两国人民去互相残杀。从而把革命推迟下去的话,那我就要说:“且慢!欧洲无产阶级可以忍耐多久,你们也可以忍耐多久。当他们得到解放的时候,你们自然也会得到自由,而到那个时候以前,我们不许你们阻挡正在进行斗争的无产阶级的去路。”对斯拉夫人来说也是这样。无产阶级的胜利必然会给他们带来真正的解放,而不是象沙皇能够给他们的那种虚假的和暂时的解放。因此,到现在为止不仅没有为欧洲和它的发展作任何事情、反而是这种发展的障碍的斯拉夫人,应该具有哪怕是同我们的无产者同样的耐性。为了几个黑塞哥维那人而发动一场世界大战,夺去比黑塞哥维那的全部人口还要多千倍的生命,依我看,无产阶级的政策不应当是这样的政策。
沙皇怎样去“解放”呢?请去问问乌克兰的农民,叶卡特林娜起先也曾把他们从“波兰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过(借口是宗教),其目的仅仅是为了后来吞并他们。俄国泛斯拉夫主义的全部欺骗实质上是什么呢?就是要侵占君士坦丁堡——仅此而已。只有实行这种侵占才能有力地影响俄国农民的宗教传统,鼓动他们去保卫神圣的沙皇格勒,延长沙皇制度的寿命。只要俄国人一占领君士坦丁堡,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的独立和自由就完了:这些兄弟们(bratanki)很快会感觉到,过去甚至在土耳其人统治下他们还要好过得多。这些兄弟们完全是因为幼稚透顶,才相信沙皇关心的是他们的利益,而不是他本身的利益。
您说,大塞尔维亚也可以成为同奥地利一样的对付俄国的好堤防。我已经讲过,从革命动已经在俄国强大起来的时候起,我就认为这种“堤防”的理论一文不值。我也说过,我怀着满意的心情期待着奥地利的崩溃。现在我们且来谈谈这些小民族的特质,因为当说到我们的同情心的时候,对这种特质也是应当加以考虑的。(www.zuozong.com)
经过两代到四代,在普遍的欧洲革命之后,建立大塞尔维亚无疑是可能的。而目前,在它的成员的现有文化水平的条件下,同样无疑,它是不可能的,
(1)按宗教信仰来说,塞尔维亚人分为三部分(数字引自沙法里克的《斯拉夫人通信集》,都是1849年的数字):正教徒二百八十八万人;天主教徒,包括讲塞尔维亚语的所谓克罗地亚人在内,其二百六十六万四千人,不包括克罗地亚人在内,则为一百八十八万四千人;伊斯兰教徒五十五万人。而对这些人来说,现在宗教比民族性还更重要,并且每一种宗教信仰都想取得统治地位。在这里没有取得哪怕使信教自由成为可能的那种文化上的进步以前,建立大塞尔维亚只会导致内战。——请看附上的《旗帜报》。
(2)国内有三个政治中心:贝尔格莱德、门的由哥罗、阿格拉姆(克罗地亚称作:萨格勒布——编者注)。不管是克罗地亚人或门的内哥罗人,都不愿意服从贝尔格莱德的统治。相反地,门的内哥罗人和他们的朋友,即克里沃什(塞尔维亚称作:克里沃希埃——编者注)和黑塞哥维那的一些落后的小民族,都要保卫自己的“独立”,反对贝尔格莱德和任何其他的中央政府,不管它是不是塞尔维亚人的政府,他们都将象对土耳其人和奥地利人一样加以反对。这种独立的含义是,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对压迫者的仇恨,就从自己的“被压迫的”塞尔维亚同胞那里盗窃牲口和其他动产,如同他们在一千年以前所做的那样;谁要侵犯他们这种抢劫的权利,谁就是侵犯他们的独立。我可以满有把握地断言:在欧洲中部存在着这样一些落后的小民族,这是时代的错误。即使这些人具有瓦尔特·司各脱所歌颂的苏格兰高地居民——其实他们也是劫夺牲口的大盗——的那些优点,我们最多也只能谴责现代社会所采用的迫害他们的方法。如果我们执政,我们也应当结束这些好汉们积习已深的、象黎纳尔多·黎纳尔丁尼和旅因德汉斯一样进行抢劫的那种自古以来的传统。要是有一个大塞尔维亚政府的话,它也非这么办不可。所以,从这个观点来看,建立大塞尔维亚,意味着重新挑起现在黑塞哥维那人正在进行着的那种斗争,即挑起同门的内哥罗、卡塔罗(塞尔维亚称作:科托尔——编者注)、黑塞哥维那的一切高地居民的内战。
因此,仔细分析一下,建立大塞尔维亚,决不象泛斯拉夫主义者和腊施之流的自由派企图向我们描绘的那样简单和不言而喻。
话又说回来,您要同情这些落后的小民族,尽可听您的便;何况他们本来就够有诗意的了,并且正在创作着完全是古塞尔维亚风韵的民歌(古塞尔维亚的诗歌是很优美的);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甚至可以把《旗帜报》上的一篇文章寄给您。但是,他们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沙皇制度的工具,而在政治中是不容许有诗意般的同情的。假使这些好汉们的起义会引起世界大战,从而破坏我们的整个革命形势,那末,为了欧洲无产阶级的利益,应当毫不惋惜地牺牲他们以及他们盗窃牲口的权利。
总之,如果产生一个大塞尔维亚,那它只会是一个扩大了的塞尔维亚公国。塞尔维亚公国干了什么事情呢?它仿效奥地利的榜样,建立了一种由在西方——大部分是在维也纳——受过教育的贝尔格莱德人和出生于其他城市的人组成的开明的官僚制度;这些人对农民的公共所有制关系毫无所知,并且仿效奥地利的榜样,颁布沉重地打击这种关系的法律,从而,农民大批大批地遭受贫穷和剥夺,而他们在土耳其人统治时代却享有充分的自治权,富裕起来,纳的税也少得多。
选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35卷270-275页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