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将先就第一类艺术品——“美的艺术”作一番逡巡和考在前面,笔者曾不止一次地论证,河姆渡文化就其基本构建来说,其主体实质上就是稻作文化。
这种主体意识,也深深地影响着河姆渡人的艺术活动。他们运用绘刻、雕刻、堆塑、彩绘等艺术形式,在陶器(片)、木器、骨器以及石器上留下了众多无与伦比的艺术杰作。其中尤其是陶器(片),是早期艺术家们尽情挥洒的纸张,禾秆、竹片、树枝、骨锥、有锋的尖石,则是他们的画笔。大自然的日月星辰,云纹水波,鱼虫花鸟;人工栽培的稻谷;渔猎活动的实践;驯养的家畜;人体的本身,无不在他们艺术创造的视野之内,也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绘刻于各类器物上的丰富多姿的装饰图案,是河姆渡艺术的一大特色。尤以早期陶器(片)上的绘刻为最。这些饰纹和图案,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和艺术情趣,生动地再现了当时的自然现象和劳动成果。以第一期发掘的第四层出土的陶釜口沿上的饰纹和图案为例,就有60多种不同的式样。而这些陶器一旦被绘刻上饰纹和图案,一件普通的日用器物便升华为珍稀的艺术品,使河姆渡文化更加熠熠生辉。
河姆渡艺术大师们创作的饰纹和图案,大都取材于比较常见的动植物和自然现象,仿佛信手拈来,随意刻画,却又妙趣横生。谷粒和稻穗最为常见,约占各类刻纹的9.1%,除线条外,出现的概率第一。而且图案中的谷粒饱满硕壮,稻穗沉甸厚重,洋溢着河姆渡人对养育他们的这类作物的深情厚意。有两件陶块的碎片,上面各绘刻着一组生意盎然的稻穗,稻穗微微倾斜,似正在阳光和风里吐穗扬花,充盈着一派欣欣生意和动感,表示着人们对丰收的信心和期待。或许,原始人在创作这些作品时已朦胧地意识到,他们把谷粒画得饱满壮实,谷神会因此领略到讯息而长得一如人愿。就像今天还能在农户的门窗上看到的民间绘画(剪纸)《五谷丰登图》,人们故意把五谷画得特别夸张而不成比例,意在期望一个特大的丰年那样。上面提到的谷粒只是出现在陶釜口沿的装饰图案中,两组正在吐穗扬花的谷穗,也只刻绘在破残的碎陶片上,而绘刻在一只直径30多厘米陶盆上的,则是一幅完整的《稻丰猪肥图》了。作者浓墨重彩,从陶盆外侧的底部画出连片的稻秆,长到一定高度后向左右两边成弧线倾垂。稻秆疏密有致,谷粒排列有序,比例得当,大小相宜,呈现出一派沉甸甸的丰收景象。不是与这种植物朝夕相处,深得其神韵气质,作者是很难用如此简洁的线和点,排列组合成一幅如此浑然一体的绝妙的丰收图的。从饱满硕壮的谷粒,到吐穗扬花的稻穗,以及连片成熟的丰收的水稻,在艺术创作上直接展示出稻作文化的浓重色彩。在稻禾的右下部,还绘刻着一只造型生动的猪(残部),这种将稻谷与猪画在同一陶盆上也是值得玩味的,可能表示着稻作与家畜驯养深刻的内在联系,也可能祈求着“稻丰猪肥”的好年景。
对线条的发明和运用,河姆渡早期的艺术师们也是匠心独具,到了令人叫绝的地步。也是在第四层出土的陶釜口沿上,就有弧线、簟纹斜线、水波线、云纹线,等等,还有草叶、圆圈、星状点等。(www.zuozong.com)
要把复杂的自然现象和动植物形象用简洁的线条表现出来,需要作精心的观察和反复的实践,才能将繁复的现象化为抽象的线条,而又能保持事物的某种特征。如用流动的波形线表示起伏的水波,简洁明了,一直延用至今。至于以相叠的弧形线表示波涛,更接近于事物的真实,它与后来的工笔画家笔下的波涛似出一辙。
蛇行纹也占有一定比重,这说明在这块水草繁密的沼泽地,蛇这类动物是随处可见的。但发人深省的是,在已出土的河姆渡人食后弃遗的动物骨骼遗存中,还没有发现过蛇的骨骼。看来,对于这种能立刻置人畜于死地的美丽的爬行类动物,原始人交织着极端恐惧与无比崇敬的复杂心理,可能在当时已作为一种神物来对待。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人类始祖伏羲氏(传说八卦系他所作,并教民结网,从事渔猎和畜牧),以及另一人类始祖女娲氏(传说她用黄土造人,并炼五色石补天),他们都是蛇身人首。由此也可想见蛇在原始人心目中的特殊地位。无怪乎后来它与麟、凤、龟、龙同被尊为五大灵物。当然,现在知道这种历史典故的人不会很多。然而,民间传说中白蛇下凡与许仙婚配的故事,在中国却几乎是家喻户晓,老幼皆知。通过戏剧和电影的渲染,更是激起了人们对白娘娘(白蛇)追求爱情和幸福的同情,而那个把白蛇镇于雷峰塔下的法海和尚,则成为人们唾弃的反面角色。
河姆渡的艺术匠师们并没有停留在孤立地应用线条和物像图形,而是通过多种排列组合,使有限的线形和物形变化出花样繁多、姿态各异的饰纹和图案,把装饰艺术应用自如,逐渐向完美的境界发展。他们在器物上绘刻图饰时,已十分懂得整体与局部的和谐、对称、圆等是一种美感。有一件陶缽的底部,从中心圆点出发,辐射形地绘刻着四片互相对称的叶子,四片叶尖的指向,刚好把陶缽底的外圆四等份,显现出一种对称美。前面提到过的那件象牙雕刻的小盅,堪称稀世奇珍。刻画在小盅外壁上部的一周簟纹斜线(斜线的组合形状几乎是直接从当时编织的苇席花纹上临摹过来的),下部刻着一圈栩栩如生的蚕形纹,由于布局恰到好处,便显示出和谐的整体美。河姆渡人在对事物的精细观察中,已开始意识到完整的圆、对称、平衡,以及恰到好处的分割(虽然还没有达到黄金分割那样的程度),是一种美的形式,并旦布艺术实践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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