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住的高尔夫球场折射了什么？

从2004年开始，国家陆续下达近10个针对高尔夫球场建设的禁令。然而，7年过去了，各地仍建设了400多家高尔夫球场。有记者问，这些高尔夫球场为何能获得立项并运营？尽管获得立项和运营的过程比较复杂，但至于“为何能”，是再简单不过了，那就是申报的时候打“擦边球”，审批的时候接“擦边球”。据业内人士说，高尔夫球场的建设需要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审批，而大部分未经审批的球场基本上是以偷换概念的形式，由地方政府审批的。违规建设的高尔夫球场大多是打着体育公园、生态园、休闲园、绿化项目等旗号建设的。打“擦边球”和接“擦边球”都是有风险的，接的风险更大一些，但各地为何有如此大的动力这样做呢？这是需要探究的问题。

首先要指出的是，高尔夫球场现在有需求，未来的需求也被看好，否则就无法解释资本为什么对它一直有好感。当然，不能否认的是，在中国现阶段，对高尔夫球场的需求与收入分配差距过大有关，就像现在有很大的奢侈品需求一样。中国是人口大国，收入较高的10%的人口就有1.3亿多人，比很多欧洲国家的全国人口都多，即便这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既有能力又偏好高尔夫球，那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高尔夫球场的投资者和奢侈品的投资商一样，就是冲着这个可观的数字来的。我们不是说这部分市场需求不可以去满足，而是要告诉大家，在现有人均收入水平下，我国对高尔夫球场的需求还不至于如此之大，现有需求和收入分配差距有关。此外，还要指出的是，高收入是和高风险联系在一起的，如果一味地盯住这部分需求建高尔夫球场，其结果不一定乐观。前车之鉴就是日本。据专家估计，日本有高尔夫球场2 400多个，大部分是泡沫经济时期建成的，比实际需求多了约1/3。这对我们是一个警示。

当然，中国的现实情况是，不少高尔夫球场项目大多是冲着土地来的。很多开发商以高尔夫球场建设为由大量圈地，然后在球场周边开发房地产项目，用高尔夫球场带动房价、地价的上涨，创造多重收益，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有一组数据可以支持这个说法，如果没有配建高端房地产项目，中国盈利的高尔夫球场比例低得惊人，常见的说法是七成亏损，有人估计的情况更惨，超过九成的高尔夫球场在亏损，由此带来的问题主要是两个方面：其一，过多的高尔夫球场供给，使大量资源尤其是稀缺的土地资源闲置或错配；其二，无论是正式审批的，还是打“擦边球”审批的高尔夫球场项目，由此产生的土地溢价收益应该归谁所有？这就涉及当下中国最为敏感的土地及其相关问题，由此也告诉我们，土地制度的深化改革已经刻不容缓。

那么，为什么明知高尔夫球场项目的开发商“意不在此”，部分地方政府还“乐此不疲”呢？原因之一是地方政府将高尔夫球场看作是拉动经济的好项目。具体地说，一是可以使土地变现，获得土地收入；二是通过相关投资和消费，拉动当地的经济增长；三是改善投资环境，以吸引更多的投资进入当地。其实，这三个方面都是似是而非的，高尔夫球场建设拉动当地经济的好处，通过其他项目也可以获得，甚至可以获得更多。之所以大部分高尔夫球场项目从立项开始，开发商就和当地一些部门以各种名义掩人耳目，在建设过程中甚至侵占农田、林地，相关执法部门却视而不见，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们在政策上出现了偏差，政策过于偏好资本。如果说这在改革开放初期，资本极度稀缺时，尚可理解的话，那么，30多年过去了，现在仍然如此，就不应该了。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资本收入和劳动收入比例失调，资本投资和居民消费比例失调，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社会经济矛盾和问题。这些矛盾和问题已经引起政府高层的高度关注，并正在做出积极的回应和调整。

透过高尔夫球场项目，我们还看到这样一个长期困扰我们的事实，那就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当然，细加分析，其中有“令”和“禁”本身不尽合适、合理的问题。但是，高尔夫球场项目的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部分地方政府甚至给予很高的容忍度，完全是不应该的，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www.zuozong.com)

其一，政府的公信力受到很大的影响。我们看到，目前影响政府公信力的主要因素有二：一是政策多变；二是令行不止。如果说前者还有经验不足或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知错就改，那么，后者就涉及政府及其政策的权威性、严肃性，以及能否取信于民了。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譬如，公车改革已经讲了多年，但因为涉及官员的利益而迟迟未行动。事实上，公车改革是势在必行的，越拖问题就越难以解决，造成的后果则会越严重。

其二，政府的执行力受到质疑。政府作为行政机关，对各种事务的执行效率是检验其绩效的重要方面。这里，至少有两种影响地方政府执行力的因素：一是政府自身的，甚至官员个人的利益纠缠其中，严重干扰对高尔夫球场项目的严格、公正审批；二是政府自身的组织和制度建设存在缺陷，以及公务员队伍的素质，影响到对各种复杂矛盾和问题的解决。

管不住的高尔夫球场集中反映了土地制度和地方政府在管理上存在的问题，需要通过顶层设计的深化改革，才能予以有效解决。透过管不住的高尔夫球场，我们可以看出，政府要带头说话算话，以公信力、执行力取信于民。

（原载于《理财周报》，2011年7月1日）